Cynthiass

【法扎剧组】散

米糯米注意

这是一间似曾相识的剧院,与他们演出过的所有剧场都有些相像。Mikele在舞台一角看见缺了一块的木边,那是某一次道具沙发砸出来的痕迹;Florent看见天花板上的水渍,他很确信那是某家只有一层的老剧院几年前的样子。接着每个人都发现了熟悉的地方,Maeva说座椅的样式来自韩国的场馆;Ban看见玫瑰灯的花型,说那一定来自上海;而Noemie说(她的声音不太有底气)剧院负一层提供的休息间门上没有她的名字。

所有人都在这里,所有人——新的,旧的,A卡,B卡,十年来聚聚散散的众人莫名其妙被放到同一个空间,有些已经多年没有见面——一番交谈之后,他们发现每个人的记忆都在各自最后一晚上演法扎时戛然而止。

Claire离开得最早,她看上去依然是十年前那个少女,短短的黑发四处翘着,被突然抛到未知的地方也不惊慌;Mikele留得最久,与最初的样子变化也最大,他从瘦削又甜蜜的年轻莫扎特变成了真正的中年人,胖了一些,头发染成了金色,妆容变本加厉也掩饰不住皱纹。剧组里许多人甚至互相完全不认识,他就在茫然又乱糟糟的气氛里一一介绍。

第一天的时候,所有人被挤在舞台上,莫名其妙地知晓了所谓游戏规则:每一晚,他们将在这里上演那已经被上演了无数次的摇滚莫扎特,谢幕之后,将由观众进行投票,票数最低的一名将被淘汰——淘汰的惩罚是什么,他们尚且不知。票数可以互相转让,但必须经过双方的共同认定。

台上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应有的,没人说得清为什么自己能够从头到尾演下来。Mikele这样的感受最甚,明明在同一个舞台上,他的视线却总是在路过他人时模糊起来:演绎萨列里的一会儿是Florent,一会儿是Ban,偶尔还会浮现成Sebastian的模样。舞台成了万花筒,纷杂繁乱的人影叫他头晕眼花,南内尔亲吻他的脸颊,定睛一看是Noemie在对他微笑;葬礼上舞台另一边歌唱的又分明是Maeva的声音;Solal在第一幕时歌唱,第二幕与他争吵时却又成了Ban。有的人分饰几角,有的人连一个角色也得不完整。

一场下来,每个人都筋疲力尽。他们站成几排面对台下雷鸣般的掌声。观众的面孔同样是模糊不清的,分辨不出衣着、年代或者国籍,唯一鲜明的是他们兴奋、热切而投入的欢呼。这是一群完美的观众,懂得每一段剧情,跟得上每一个笑点,知道该何时鼓掌,何时沉默,何时尖叫和大笑。

这群完美的观众是他们的审判者。

票数最末的是一位伴舞替补,Mikele只记得他的名字,知道他爱吃手指饼干沾炼乳——那个尚显年轻的男孩看见结果时蒙了一瞬,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。他自指尖和脚尖开始消失,神情惊慌地向台下嚷着什么,最终在聚光灯下消散无形。

掌声未歇,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块小小的空缺。恐惧同时袭上所有人的心头,反应快的已经撑起笑容向台下躬身行礼;反应慢些的尚且愣着,有人已经哭了出来。Mikele的票数最多,他第一反应是惊慌地看向Noemie,她也回望着他。

前几十天离去的人多数是伴舞,有歌可唱的人活得自然久一些。舞台上不再那么纷乱了,气氛却越发沉闷。后来除了主演,大部分角色都只对应一人;再后来连一人也没有,于是舞台上该有人的地方就兀自空着,而其他人不得不对着空气和录音带演出。

接下来离去的是年长者,他们似乎做好了协议,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年轻些的人。约瑟夫二世离去前抖了抖袍子,气派如同真正的国王;玛丽亚夫人牵起她舞台上的亲人的手一一吻过,慈祥得像一位即将远行的母亲。

然后轮到许多B卡,Sebastian是主演中第一个离去的,他苦笑着耸耸肩,无可奈何却也早有预料。其他不曾做过A卡的人也一直离去,离去,直到几乎每一个角色只剩下一位演员。

玫瑰伴舞在第二天离开,她在凋零前吻遍了所有人,像一场献祭。

Mikele自第二天起就把自己的票数分一半给Noemie,他的地位无可动摇,哪怕分掉一半也绰绰有余——事实上,有心人曾做过统计,他的票数几乎就是观众席全体的人数。Florent比他略低一些,其他人再低一些,而Noemie原本的票数不算少,却也在众原卡之下。

最后,台上空空荡荡,像是黑白的默剧里插入了色彩和声音,突兀尴尬。

接下来轮到Mars,她的眼里蓄起泪水,拖曳着裙摆向台下行礼。Merwan主动提出要将自己的票给她,但这轮阿洛伊西亚只是摇摇头,融化成了一捧月光。

然后是Claire,Merwan提出了同样的帮助,但她也只耸耸肩,“我要活那么久干什么?”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下台,在最后一脚踏出前消失不见。

Merwan终于穿着小丑服离去,临走前向台下嬉笑着高举酒杯,油彩面具之下的面容似哭似笑。

Maeva穿着漂亮的蓝色纱裙,遗憾却也坦然地最后一次在Mikele侧脸上印下一吻。

Yamin颇为惊讶于自己可以留得如此之久,他面颊抽动,仍是一副滑稽模样“啊我的朋友,再见了——再见了再见了再见了!”台下哄堂大笑,他便得意地晃晃假发,挤挤眼睛。

Solal面色沉郁,他向台下深深地躬身行礼,起身时却比了个中指,哈哈大笑着离开。

Ban也许用过一些手段,也许没有,最后一刻,他面对憎恶又热爱,轻蔑又亲昵的观众,终于还是带着尊严与一贯的风度退场。他抛出一枝玫瑰,在那红色坠入人群之前消失不见。

于是只剩下Mikele,Florent和Noemie。

接连的失去击垮了他,他形销骨立,失魂落魄,无数次对着空荡的舞台走错位置、念错台词,嘶哑破碎,音不成调。可那有什么关系呢?人们依然爱他,他早就是唯一的莫扎特了。

三人都清楚,最后的胜者只会是Mikele,而谁能多活一天,也不过是看Mikele的选择。

Mikele无法选择。

在挚友和爱人之间杀死一人是多么残酷的事情,他一直到第二日谢幕的时候都未能言语。于是Florent帮他决定:男人对他笑笑,把自己的票全数给了Noemie。他们最后一次谢幕,背靠着背唱死是必然,唱纵情生活,直到Mikele背后一空,回头时什么都没有。

最后一天。他奔上无人的舞台,对观众伸出双手。他在单调的背景音下唱,嘶吼声与录音带割裂开来。他拥抱自己,亲吻空气,嬉笑怒骂,摔倒在地又踉跄爬起;他对着无人的方向出神,汗水和泪染花了脸上的妆。他把所有的歌唱成了睡玫瑰,盛放且枯萎,燃烧的同时凋零,生长的瞬间腐朽。

他在无人的婚礼上抱住Noemie,Noemie对他微笑,轻声说“飞吧,我的天使。”

他们谢幕。

Mikele要把票全部转予Noemie,Noemie拒绝了。“我活到现在,是因为我活着,你才愿意活;我选择死亡,是因为我死了,你才能活。”

舞台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人。

他一人,和巨大的空茫。

欢呼与掌声仍像潮水一样满溢剧院——人们如此爱他,却已经遗忘了他身边的所有人。

他们都自由了,只有永远的莫扎特站在这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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